第8章 点破

那日皇宫家宴也并无特别之处，莫太后又是借口头疾犯了早早离席，小皇帝仍是半天不说一句话，倒是他后宫的几个妃子一直说个不停，笑作一团，花枝乱颤。

        唯一让我意外的是南誉琛和皇帝的关系并无外人猜测的那般好，上次春日宴南誉琛的种种越矩行为便显出了他们之间的隔阂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关心南誉琛一月后领兵出征之事，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寒暄，但就连我这样粗枝大叶的小丫头也能听出其中的火药味。

        皇帝很不喜南誉琛此次出行。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是自荐讨伐南境叛党的，在朝的几位将军都年事已高，皇帝也只能委命自己这个年轻力强的叔父。

        历代王朝的统治者都畏惧权臣，哪怕是十几岁的小皇帝，血液中仍流淌着帝王狠戾果断的决策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宴席散了，回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南靖王府和皇帝之间的关系，或许并不如我理解的那样简单，又或许就是表面上的那样。南誉琛注意到了我表情的严肃，少有地主动挑起了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的那个铺子，在何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想起南誉琛今晚并未饮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在北巷最里面那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明早我让卓林去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了王爷，阿熹会替我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自己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”

        轿子到南靖王府之后，南誉琛同我一起下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日并非十五，王爷要宿在府中吗？”我有些疑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天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南誉琛几乎每晚都宿在了府中，只不过从不去王妃处或我这里，我也是不常见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离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，我仍未找到南誉琛藏兵符的地方。隋府伙计找过我几次，只说太傅夫人最近身体欠佳，让我得空回去看看，不过是在催促我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卓林的嘴还是上了锁似的，阿熹几大碗杏仁酪都撬不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正愁得没边时，机会自己找上了门来。确切地说，南誉琛自己找上了我的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五那晚，南誉琛留在了我的听月阁用膳。我并未提前得知他要来用膳的消息，小厨房也并无准备，我与那些厨房伙计相处甚好，太阳还没落我便让他们早早回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看着桌上一小碗阿熹做的杏仁酪，面无表情，卓林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通红。我知道南誉琛爱吃甜，让阿熹多加了些糖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一勺一勺地安静吃着，我也不知他是爱吃还是不爱吃，在将最后一勺送进嘴里后，他突然说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隋清云，兵符你是找不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语气就好像在与我说今天的天气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感受到身旁阿熹全身都在缩紧，我却有一种后知后觉的紧张，甚至可以说，我不紧张。被他看穿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堂堂南靖王爷的兵符被我这样的小丫头轻易偷到手，野史都不敢这样写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静静等待南誉琛的下一句话，可能是报案要将我送上衙门，又或者直接废了我这个不清不楚的侧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找不到是因为，兵符根本不存在，先帝临终前将兵符一同带入了墓中，将士们只认我这张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平静地说着，我突然意识到，他不仅是个王爷，更是一位将军。

        征战沙场，守疆卫土，是众多将士远离故乡时唯一信任的存在。众人传南靖王爷当年攻讨北境之时，不曾有独立的营帐，一年长的时间里，与将士们一同背枕寒地，面朝苍穹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王爷，我只求你不要迁怒隋府一众老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说话，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，我看着他暗黑如墨的双眸，平静的像月光下的清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此次出征，你同我一起去，我便不再计较此事。”说罢，他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，当然，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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