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檀香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，我好似还是那个隋家的小姑娘，只是换了个住所。阿熹仍每天陪我吃好吃的糕点，去府中的假山旁捉蛐蛐儿送给外头的小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禹城的冬天很冷，那日我从王妃处用完晚膳回来，匆匆要逃离外头的大雪，阿熹应该早就替我烧好了碳、捂好了被窝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回去的路上，我撞见了南誉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，站在白白的雪地上，鹅毛大雪落在他的双肩、眉梢、发丝上，他却像个雕像一样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想起从前隋府嬷嬷给我讲的鬼故事，冬天在外贪玩不回家的坏小孩会被冻成冰雕，霎时害怕起来。我一步一步向前挪，看不到南誉琛的脸，但我能确定这是他，因为左侧脸旁那道红色的伤疤。我轻轻拍拍他的肩，他有了反应，回头看我。我这才松了口气，人还活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冬天夜里，南誉琛那双眸子像星星一样愈发的明亮，我看得有些呆了。他皱着眉头问我：“何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见王爷穿得太少，怕王爷冻成冰雕。”我不自觉地又冒了一通傻气，不过这次很丢脸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看他扯了扯嘴角，又板起脸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真是惜字如金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也是我入府以来他单独和我说的第一句话。我心中有千个万个疑问想问他，借着刚刚席间的酒劲，我鼓足勇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王爷为何要娶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王爷那日春日宴，为何对皇上说爱慕我许久，要娶我进府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”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将头转了回去，我呆呆地望着他的后脑勺，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若嫁到皇宫，唯有死路一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什么？”我惊讶地张大了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晚思姐姐晚思姐姐前几日刚行了册封礼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不会有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如此笃定的回答让我觉得要害我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王爷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今日便去夫人处歇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禹城的风言风语也可散一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，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        阿熹和院里的几个小丫头见我将王爷带了回来，都惊得目瞪口呆。阿熹很快就淡定了下来，还偷偷冲我坏坏地笑，我拼命挤眉弄眼使眼色，让她知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已很深了，南誉琛随手拿了一本我书房内的前朝史记，便躺在了客房的摇椅上。我很识相地剪灭了灯芯，自己回了塌上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我知道屏风外躺着个大男人，就觉得别扭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 尝试入睡多次未果，我便直接坐了起来，借着一点月色，开始数被套上绣着的鸢尾花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朵两朵三朵

        困意渐渐袭来，正当我眼皮闭上的最后一刻，外头的巨响又赶走了我所有的瞌睡虫。

        声音是客房传来的，我顾不上穿鞋，赤着足偷偷去看个究竟，半途中一道黑影闪过，我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，被拖到旁边的桌子下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南誉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额头沁着豆大的汗珠，脸色变得煞白，我这才发现他胸口上插着一只箭，血正汩汩流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小声惊呼“你受伤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哪怕受了伤，南誉琛的神色依旧淡定，说话也不急不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刺客是冲我来的，我们等天亮再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只身着一件薄衣，还赤着足，凛冬的夜里很冷，没过多久我就冻得浑身打哆嗦，牙齿不停磕磕碰碰。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发现了我冻得有些受不了，看着我发紫的双足皱了皱眉。他将披在身上的毛毡子裹在我身上，而他只剩一件白色的内衣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哆嗦着问他：“你你不冷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北国的冬天比这冷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南誉琛多年从军，最赫赫有名的一战就是平定北国众部落，北境数十年都未曾起过战乱。

        浓烈的困意袭来，在失去意识前，我依稀记得我靠在了南誉琛的肩上，闻到了一股令人平静的檀香，气味袅袅，伴我入了梦乡。

        王爷也信佛吗？

        接下来数月，我都未曾见过他。倒是王妃总是似有似无地向我打听王爷的消息，我记着南誉琛嘱咐我不要将那日之事告诉任何人，便有一嘴没一嘴地敷衍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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