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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妖身


“我要去你最深层的神识海,带我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去不去?不去你会死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不想死!雷亚叫唤着,周围的白色却忽然融化了,就像空间突然融化了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视野一下掉进了一个光芒万丈的地方,这里没有海水的声音,没有不断激打的泡沫,也不寒冷,只是很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 光芒来自于悬浮在空间的那个光球,它安静地燃烧着,照耀着空间里的一切,在这里别说茫茫的水汽了,连空气的流动都不会有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从他进入内景的神识海后,他就像一缕游魂盘旋在空间里,不能言语,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“观看”,连场景的变换似乎也不能由自己的心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呢?这明明是他的内景、他的神识海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进攻那个光球。”声音再次传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是我的内景啊,为什么要我去破坏我自己的内景呢?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本来就不是你内景的一部分,是外力强行植入的。不干掉它,你的能力就永远不可能回来,若是它有一天出了什么问题,还会侵蚀你的内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进攻,怎么进攻?他现在根本没有实体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声音不说话了。一会儿,视野中的光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,一头金发,钴蓝色的眼睛蓄着目空一切的傲慢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里拿着一把刀,神色轻蔑,刀上沾染了血,他的旁边一条死去的狗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连串的画面从脑海里走马而过,他记不得这个人是谁,一出现就让他浑身的血液得以沸腾!

        内景还在变!外面的司波鸣翠惊异地叹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刹那间滔天的海水不知道从哪里涌进来,简直如同泄洪般淹没了他的视野,全部冲向了中央的那个火球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波海水冲向那火球,顿时被它释放的热量灼烧成水蒸气,内景开始炽热无比,一瞬间强烈的光芒让他的视野一瞬间刺目的金光,似乎正在燃烧!

        要烤化了!雷亚痛苦地扭动着身子,司波鸣翠一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他甚至能感受到雷亚内景如煎如烤的痛楚,于是催动妖力,施法稳固内景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快,温度渐渐降了下去,一轮清冷的明月色如霜雪,月光所极之处,肆虐的光线和火舌不得不收敛了下来,火球和明月的力量势均力敌,雷亚总算能喘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又出现了,这次他的手中的刀已经被刺入某人的胸膛,他缓缓地抽出刀,瞬间在空气中绽放了无数朵妖异的玫瑰。

        雷亚简直呆住了,忍不住去仔细观察那人的脸,水蒸气也在他的心念下散开,他看到了身体逐渐僵硬的父亲!

        他双目圆睁,木偶般呆滞的眼珠没有聚焦地望着天空。

        轰!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云朵,电闪雷鸣间,天地颠倒,汹涌的海面直接碎龟裂,从中涌出滔天巨浪,狂风嘶吼简直要把天幕撕碎!

        那个洞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海水,很快充斥了目之所见的一切,恐怖的水幕直接向光球进攻而来,而光球中站的人,依然轻蔑地擦拭着刀,对着倒下人的眼睛,准备剜掉他的眼睛!

        此时雷亚除了这番地狱景象竟再看不见别的东西、听不见别的声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道怎么攻击,但这里是他的内景,一景一物都由他的心念所化,而杀意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武器。

        整个内景都在企图扼杀着光球中的那个人,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一些,在他人的内景中破除禁制也许需要花费很多经历,但是利用给人的内景就简单地多。

        月亮消失了,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逝,朝着那个光球掠去,吉光片羽的刹那过后,光球炸裂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光线炸裂,四溢的光将整个空间戳得体无完肤,视野被光芒淹没的时候感知到一个冰凉散发着微光的事物。

        微弱的,尾部拖着光线的扁形虫豸,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海带,在茫茫海水慌忙游动着逃离,却被那白影一爪捏碎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静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雷亚陡然醒来,发现汗水打湿了床褥,头晕目眩,一抹鼻子发现两行鲜艳的血渍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师、司波鸣翠都在旁边,但没一个看他的,他们都在看银岚,她像是跑完了超长版马拉松,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一辈子没呼吸过空气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平静下来后被司波鸣翠喂了一根白色的药丸,她含住药丸闭上眼睛调息了很久,司波鸣翠又给她把了把脉,确认无误后才安下心来看雷亚的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他么,到底谁才是病人?你们以为我是死的。雷亚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被无视过,顿时觉得极其不满和不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行,死不了。不过是刚刚解开禁制,有些不适应,加上内景刚刚着实受到了一些冲击,好好调养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司波鸣翠也给他一枚白色药丸,含在嘴里有股芝麻混着蜂蜜的味道,口感醇香却带着微微的辣。

        药丸慢慢在口中化开,吃如体内竟渐渐平复了胸口的那股子烦躁、混乱、恶心的感觉,他紊乱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彻底调息好了之后,雷亚那种烦躁、混乱、乏力之感也完全消失了,他转头看一眼银岚,发现她正在采取一种很多规律的方法吐纳着,身体随着呼吸调整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她的身上似乎又了平日完全看不见的一层微光,它简直奇妙极了,就像是人的肤色一样自然,又像是气体在流动,生生不息地循环着,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的调整而流动变化,这一切看起来简直太自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甚至能渐渐地听见一些她轻微的呼吸声,那声音开始越来越规律和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有什么怪癖么?喜欢数人家的吐纳次数?”司波鸣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

        雷亚的脸噌一下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,我……”他试图为自己辩解,刚要开口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劲:“不对啊,我们在这么空旷的房子里,我怎么能听得到别人平常呼吸的声音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只是呼吸,你再静下心仔细听试试。”司马师提醒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连忙静下心来,集中精力,竖起耳朵,很快,他耳边的声音开始嘈杂起来:有心脏规律有力的跳动声,有窗外竹叶落下时发出的簌簌声,甚至还有花丛里小虫子蹦跳而过拨动草叶的声响……他的听力现在已经变得越发的敏锐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简直太神奇了!雷亚还来不及惊叹于自己的发现,银岚已经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感觉如何?”司波鸣翠笑嘻嘻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托你的福,死不了。不过刚从别人的神识海中出来,简直是消耗太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几天好好休息吧,多余的生意可以不做。”司马师忙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肯定,没有身体怎么挣钱?”她贱兮兮地笑了,苍白的嘴唇笑起来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,眸子的颜色仿佛滴翠一样,颜色更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雷亚不禁冒出一身冷汗——此时的银岚哪里还有之前人类的样貌,头发似乎变得更长了,连着指甲都变得长而尖锐,毛绒狐耳耸动着,身后九条张牙舞爪的尾巴耸动着,简直就像有生命力一样,软软地趴在地上想蛇一样游动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妖、妖怪!”虽然已经见过了很多超越他理解的事物,但是现在共处一室他依旧觉得可怕和恶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吐出去吐去。”银岚不耐烦地说道:“只是不要对着水池和水面吐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当回事我有什么办法。”她不愿意再回答他愚蠢的问题,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尾巴,那些尾巴们随意舞动着,被她拿在爪子上撸过来,一会儿又逆着撸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雷亚再也收不了了,冲出屋子跑到后院的池塘边,他就要吐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!”睡莲大面积覆盖的水面上虽然不够清晰,但却倒映着一张苍白俊秀的脸看,这张脸有着绝对通透明澈的海蓝色眸子,但瞳仁简直在阳光下简直细成一条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肤色苍白细腻的面庞轮廓分明,少年锐气细承五官,温柔而不失阳刚之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头发也似乎长长了一些,漆黑如同鸦羽,却比鸦羽在阳光下更多了些蓝色的光泽。

        耳朵尖而细长,锋利的指甲简直堪比刀片,衣领口依稀可见蓝色甚至黑色的血管顺着脖颈延伸到羊毛衫里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他在池塘边蹲下身子,悲伤地捂住自己的脸,浑身颤抖着,像是风中摧折的树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去吧。”身后司马师规劝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猛然地起身起身,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,几乎是脸怼着脸输出:“你们这些怪物,到底要干什么?自从受到那条短信开始,一切开始都开始不正常了,先是连我父亲一面都没见到就要求我去做这做那的,为了父亲我只能任你们驱使……可是我已经极力忍耐了,你们却似乎并不打算让我见到我父亲一面,你们对我处处隐瞒,现在还把我变成这个样子,到底安的什么心?!”

        被领着衣领,司马师面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太激动的表情,只是道:“你认为我们为什么要瞒你?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?那你想象力可真是丰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没有那么重要,你太看重自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雷亚霎时怔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到底为什么不带我去见我的父亲?”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师挣脱了雷亚的束缚看,在他眼里这些只是小孩子的把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以为,妖界是什么地方?你又能做到多少?”一句话,直接拷问他的灵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连提出质疑的资格都没有,等你实力足够的时候,才能站在这里平等地同我们对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师转身想要离去,又顿了顿,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径直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位小弟弟啊,你才刚刚解开身体里的禁制,一个人呆在塘边可不好。跟我回去吧。”司波鸣翠将他唤了回来,喂他吃下丸药,又喝了一碗味道怪的不能再怪的汤药,才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临走的时候,他给自己两个装满丸药的迷你葫芦,里面有白、褐药丸各十四粒丸药,吩咐他没三四天吃一回,一次药丸吃一粒,就着汤药喝下去,药吃完了身体也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这么简单?”雷亚简直不敢相信吃着小葫芦的丸药喝喝汤药就能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,药到病除。”对方很有自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龙骨圆融丸、解忧惊梦汤……都是好药,可以啊,这么古老的方子你也调配出来了?”银岚仔细端详了一会开出的丸药和荷叶包着的药,得出结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当然,我‘梅林怪医’的声名可不是盖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我记得你以前是赏金猎手发家的。怎么?一边猎杀妖怪一边救治人家,可真是一条龙服务。”银岚讽刺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的,若是我愿意,也不是不可以。病已经治好了,解药费结一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银岚点头示意,司马师马上领着人出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早点休息吧。”她只看了他一眼,也直接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天晚上,雷亚做了一个梦,梦的画面影影绰绰,父亲与自己只隔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纱,正如父亲一直以来对自己的那样,那样冷静和遥远,咫尺与天涯间,就是这样微妙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惊醒了,月光洒满了床铺,周围都是虫鸣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影影绰绰的脸,俊秀却令人无端生厌。他不知道自己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没见过面的人,但这种厌恶又深深根植在他的意识深处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那张脸跟幼年第一次欺辱自己的同学很是相像,但那仅仅是大体特征上的巧合,出现在他内景里的一张脸,那人眉目间的凌厉和傲慢不是一个孩子所能具有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已经几千岁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身上,到底有多少秘密?再次蜷缩在被子里,他浑身都在痉挛着,要他打心眼里承认自己妖怪的身份就等于他的自我毁灭和重塑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就算真是妖怪,也不能这么快接受这荒诞的事实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夜无眠。

        银岚回去的时候沿着竹林小径,由于想单独走走,所以她有意避过了可能会遇到别人的路径。

        相闻的府邸到底多大,只有设计和参与建造它的人有知道,由于结界和时空术法的作用,不同时空的人看到它总是不同的,来来往往办事,不同所求的人们没有人留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身子逐渐跟摇曳的竹子一样,眼看着就要一头栽下去,司马师赶紧赶过来扶住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是子元呐,你今天没联系阿容?”她戏谑地看着他,眼前直冒金星,走路的步伐颇有醉汉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霜容那边不需要我帮忙。”司马师不卑不亢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么?所以你跟着我是为了玩忽职守喽?”语气陡然冷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,只是你需要疗伤。”他脸色不变,扶着她到石凳上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了,下去吧。我还没残废到要人来扶的地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末了停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受伤了。在那家伙内景的时候,最深层的神识海。”他重复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自己疗伤的,你们谁都不需要跟过来。”银岚的目光冰冷如霜雪,司马师也犹豫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最终,他在对方的坚持下屈服了,消失在黑暗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司马师刚走,银岚就猛地吐出一口血,一瞬间下意识用手捂住嘴,血液还是从指缝里流淌下来,滴到她的衣服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血色很淡,在绣着绿萼梅的外衣上却显得很是鲜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的……虚弱到这个地步了么?”她看着自己手心上一滩血迹,怔愣住了很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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