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第2章

晚上十点，急诊室门口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坐在三轮车上，正打算向下跳，车上还躺了一个正在□□的男孩。

        事情是这样的，林叶初今晚被临时通知查宿舍，刚刚查完宿舍，正在林叶初准备回家时，宿管阿姨打来了电话：“你们班学生从床上掉下来了，你快来呀。”语气焦急，连不知道是哪的口音都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顾不上再收拾了，林叶初包也没拿，攥着手机刚冲进宿舍，看着自己的学生躺在地上，抱着胳膊使劲嚎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问他摔哪了，他说不知道，问他哪里疼，也说不知道，就只是一个劲的哎呦哎呦，吓得林叶初不知如何是好，也不敢轻易碰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幸亏他们学校另一个男老师及时赶到，背着这个学生一路下楼，送到了从门卫大爷那借的三轮车上，这才顺利送到了医院。

        偌大的医院也就急诊楼还亮着灯了，林叶初交代男老师慢慢扶着这个学生，自己先去挂号排队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也想不到短短几天内，自己就又进了医院。

        站在急诊门口，林叶初两眼一抹黑，根本找不到挂号的地方，护士们不是在换药，就是在抽血，根本没人搭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干嘛？”低沉悦耳的男声从背后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回头，没想到会是他，反应几秒，刻意掩盖住自己的惊讶，才焦急说道：“我想挂号，但是根本找不到挂号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和上次不一样，她没有来得及戴口罩，白生生的脸完全露了出来，因为来回的跑动，她脸上泛起红晕，像极了害羞的少女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，但看到林叶初这样慌张的模样，也能意识到这件事的紧迫性。

        利落地抛下一句：“跟我走。”长腿一迈，就领着林叶初，七拐八拐地拐进一个小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很不理解，为什么要在这里挂号。”于江霖斜靠在林叶初旁边的台子上，看她缴费，出声挑起一个话题，想缓解一下她的焦虑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林叶初显然没能理解他的用意，抱歉地冲他一笑，就立刻拿着单子冲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路风风火火，直到把学生送进影像室拍完片子，等结果的时候，林叶初才来得及停下歇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以坐会儿。”于江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，站在林叶初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，搭配一双白色板鞋，胳膊上搭着一件有宝蓝色条纹的褂子，一点也不像一个快奔三的男人，倒像个年轻的大学生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没想到于江霖还跟着她，犹豫片刻，迟疑地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急诊室里都是病人，相对于其他地方，比较简陋，连椅子都是在室外靠墙边的位置随便放了一排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都不说话，远处经过的护士稍微大声喊一下，在这里都能有点回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悄悄转过眼，看了男人一下，然后在他发觉前，赶紧转回来，并拢双腿，坐得端正，像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。

        相较于林叶初，于江霖就放松许多，他的坐姿十分松垮，一只腿轻巧地搭在另一腿上，身体微微后靠，纤长的手指在亮着的手机屏上时不时地滑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没忍住，又悄悄看向他，只是这次大胆许多，她的头转了过来，看着于江霖被手机冷光照亮的那一小片脸，林叶初静静地，仔细地描摹他精致利落的下颌线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间的寒风，从贴着墙根吹过来，更加刺骨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微微凸起的肩胛骨撑起衬衫，显出骨感的冷欲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看得正出神，于江霖的的嘴角忽然勾起，垂下眼睫，侧头看向林叶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来不及躲，就直直地和于江霖对视上，慌忙移开视线，连呼吸都不敢轻易进行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却不想轻易放过她，恶劣发问：“你觉得好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眼见林叶初低头不语，于江霖依然步步紧逼：“那你还记得我吗？同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咬紧下唇，眼睫不安地煽动。

        和从前一样呢，遇事就成了鸵鸟，把头藏起来，假装自己不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轻笑出声：“不记得我怎么还老是看我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长时间没有动静的手机屏自动熄灭，于江霖顺势收起手机，身体微微转向林叶初，左手还拎着自己的口罩，一下一下勾动，像在玩弄猎物的狐狸。

        黑暗的环境让林叶初更加紧张，垫在膝盖上的双手交叠，右手拇指不停搓弄着左手手背，直到一片通红，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睨了一眼林叶初的手，无奈叹气，决定放过她：“你冷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然后把自己的外套放到林叶初的腿上，也不管她是否接受，就站起来，背对着林叶初，留给她属于自己的空间，让她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半晌，听到林叶初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，于江霖把手插进裤兜，低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地上的石头，轻轻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披着过于宽大的衣服，挪向于江霖，也和他站在一起，却并不开口说话，咬住下唇，好似用了极大的勇气才呢喃出声：“我记得你，于江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怕于江霖听不清楚，又加大声音重复一遍：“我记得你，于江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有得到回答的林叶初低头沉默片刻，忍不住抬头，却又恰好望进于江霖带着调侃的眼神里，吸上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，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一下子被扎透，漏了个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凝视着林叶初，她柔软的耳垂因为主人的紧张变成了浅浅的粉色，在炽热的白色灯泡下，呈现出半透明的色彩，不知想起了什么，于江霖轻轻闭住眼，回道：“我也记得你，林叶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简单的一句“我也记得你”莫名让林叶初心口泛酸，好像这么多年朦朦胧胧，毫无意识的等待忽然有了一个原因，大概就是，恍然大悟地明白，原来我的等待都是为了他啊。

        泪水慢慢地汇聚，在下眼眶聚集，凝成一颗泪珠要掉不掉，林叶初的头越来越低，极力想要掩盖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，不想让于江霖发现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，因为一个高中同学的记得而哭泣，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啊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都不再说话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，安静的气氛弥漫。

        却没持续太久，诊室里的医生出来了，站在门口喊：“谁是赵绍远的家属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连忙上前几步，趁机抹了一下泪水，调整好表情，走到医生前：“我，我是他老师，他有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结果出来了，他压根没事，可能就是摔得肉疼吧。”医生摊开手，显得很无语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也有点楞，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，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跟着林叶初的于江霖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，看着林叶初呆住的模样，笑了，代替她回答医生：“那也是麻烦您了。”然后轻轻环住林叶初的手腕去候诊室找那个学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刚到候诊室门口

        却看见刘老师——就是一起来的另一个老师，着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，看见林叶初像是看见了救命神人，急忙迎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林老师啊，我媳妇催我回家呢，要不我先骑着三轮回去，这么晚了，也不好打车。”刘老师双手来回地搓，赔着笑脸，“你也知道我媳妇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一时沉默，确实，刘老师是个妻管严，到了现在，家里也还有门禁，好几次他都差点没能进了家门，这事学校老师都知道，只是现在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为难地看了看坐在椅子上装死的学生，难道也让他陪自己在半夜里等出租？

        “真是事出有急啊，小林老师。”刘老师急得跺脚，手里的手机也在不停震动，像催命符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此时上前一步，食指弯成弧，轻点林叶初的肩膀，询问：“要不我送你回去吧，看这位老师也是真的着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此，刘老师不由向于江霖报以感激的眼神，帮腔，“对啊，对啊，林老师，你这不是有人送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迫不得已，林叶初只好在医院门口目送刘老师骑三轮的背影远去，回头再看看于江霖，林叶初有些不好意思，老同学刚相认，就要他帮这么多忙。

        又和于江霖一起返回候诊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没什么事，还疼吗？咱们该回去了。”林叶初蹲在地上安慰那个学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老师，我真的好疼啊，让我再在医院带会吧。”学生闭住眼，坚持不看林叶初，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待会也没用啊。”林叶初有些无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，我就是不想回学校，我都好久没出来过了。”学生不住的哀求，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咬住牙，有些气恼，伸手拽住他的胳膊，打算扯他起来，刚刚上手，这学生一看情况不妙就开始嚎叫打滚，也不管在哪，也不管丢不丢人了，一心要达到自己的目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一个女人，就算比他年长几岁，力气也是远远比不过这壮得像小牛犊子一样的高中生的，被甩得一个趔趄，差点摔倒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原本是站在门口的，见此，不悦皱眉，上前一步，扶住林叶初的肩膀，站在这个混小子的身前，挡住他眼前大部分灯光，鞋尖轻轻抵住他的胳膊，不耐啧出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被揽在怀里的林叶初，只感觉心脏在肋骨的牢笼里杂乱无章地跳动，像有一只渴望自由的小鸟，亟待冲出，于江霖手掌所在之处的肌肤，也如同火烧一样，难以忽略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躺在地上的学生见许久没有了动静，悄咪咪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，就看见从上而下，睥睨着他的于江霖，不知怎得，他一下子就怂了，唯唯诺诺从地上爬起来，扯扯林叶初袖子：“老师，咱走吧，我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也有点无措，撇过头呼出一口气，不知道在躲避谁的目光，僵硬着声音说道，“走吧。”然后向于江霖挤出一抹笑，略显尴尬地道谢。

        脑门贴在玻璃上，林叶初呆滞地望着窗外，路上行人稀少，连车也寥寥，纵然一盏盏的路灯挂在街头，也照不亮这一方天地，显得有些寂寥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叶初有些困，默默打了一个哈欠，用力地眨眨眼，尽量瞪大眼睛，不让自己睡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瞟了一眼，伸手打开车载音乐，开始搭话：“你们学校很近啊，很快就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对。”林叶初眼泛泪花，强撑着困意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，这么晚了。”于江霖又搭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着实让林叶初清醒许多，连忙摇手：“不用了，不用了，我在学校睡吧，本来我今天就要值班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江霖看了一眼后视镜，也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刚刚还闹着要留在医院的学生，此刻正坐在后面，大气也不敢喘，像个小老鼠一样暗戳戳地窥探着两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刚下车，林叶初就拎着自己这丢人现眼的学生张皇逃窜，不敢和于江霖再相处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十分紧张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，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，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胆小，林叶初用力拍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抬起手，却惊讶发现，于江霖的衣服还在自己身上，有些懊恼自己的粗枝大叶，但同时，一份隐秘的欢喜也在林叶初心中悄然升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清新的薄荷味在四下无人的夜里越发清晰，也勾起了林叶初关于于江霖的一切回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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