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纨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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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章
原熠雪眼睛含着笑看着司元瑛，却没说话。
他刚刚说过，很多事情还不能告诉司元瑛，看来这个问题，就是不能说的。
“好吧。”
司元瑛表示理解，“那你就说点能说的吧，从这件事的开头说起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？”
原熠雪抬了抬血流成河的胳膊，有点无奈地说：“劳烦司姑娘先救救我。”
司元瑛这才想起来把他的伤给忘了，讪笑了两声，重新处理起伤口。
“发现你不见了以后，十一就带着白鹤来寻我。正巧就在那时候，冯盈茜就登门世子府，当下我便猜到是她做的。”
“你怎么猜到的？”
司元瑛惊讶问道，真觉得他实在是聪明。
“冯盈茜从小就怕我，向来避我如蛇蝎，但凡有我在的地方她巴不得遁地走，怎么会无缘无故拜访世子府？显然是有不得不来见我的要事。而她登门的时间又如此碰巧，再一联想她与章锦雯特殊的关系，章锦雯曾与你结怨，自然就能猜到多半是她们俩做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司元瑛恍然地点点头，一边将药泥敷在他的伤口上，一边回忆道：“我被绑来时，章锦雯和冯盈茜产生了龃龉，冯盈茜应该是心有愤恨，所以才去找你告状，想激怒你，借你的手来惩戒章锦雯。”
然而原熠雪又不是傻子，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冯盈茜算计了。
“你是不想被人利用，所以才这么轻易地放走了章锦雯？还是说，你其实在怜香惜玉？”
虽说原熠雪这一番折腾，确实让章锦雯狼狈不堪，但是他也只是吓唬了她一下，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伤害过章锦雯。
“怜香惜玉算不上，只是觉得这世间女子大多不易，她也不例外。章锦雯之所以做了这么多荒唐的事，无非是因为她的父亲，还有她的家族一直在向她强调，她的后半生必须得依仗一个位高权重的丈夫，借此得到荣华富贵的生活。她哪里是喜欢我，只不过是在世族子弟中挑选中了我罢了。”
原熠雪一番话说得清醒且坦荡，说的时候倒没什么别的想法。
但或许是因为刚刚谈上恋爱，他突然福至心灵地开窍了。
说完后隐约觉得在司元瑛面前这样怜悯另一位少女是不是不大好？
原熠雪心跳一紧，悄悄去看灯下司元瑛的脸色。
其实司元瑛反倒是同情他。
之前的月氏公主也好，如今的章锦雯也好，一个两个看似对他痴狂，其实都不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，更像是在选妃。觉得原熠雪的家世才貌都优越，所以将他当成个香饽饽争夺，说到底也不过是姑娘们在拼命为自己谋划。
“你心虚什么？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？”
司元瑛用纱布缠好伤口，抬起头就发现他在偷瞄自己，揶揄笑道：“我打章锦雯只是因为她打了我，但是我没有想要做别的。我的想法与你相同，只是有些好奇，你为何会想到这些？”
按说原熠雪高高在上，从小众星捧月，应该是个何不食肉糜的人物，而他却能说出这世间女子大多不易的言论，着实让司元瑛惊讶。
“孔嬷嬷做我乳母之前，本是罪臣之后，沦落为伶人。我母亲听戏时偶遇她，惜她才情，为她赎身。孔嬷嬷为了报恩，一心入王府为婢，后来我出世，她便成了我的乳母。我时常看到她脖子后面的刺字，那时候孔嬷嬷就对我说，世间女子不易，男子犯的错、贪的欲，最后却要女子来偿还，着实悲哀。我幼时不懂，长大后看过这后宅许多女子，才渐渐明白。”
孔嬷嬷看起来和蔼可亲，司元瑛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罪臣之后。
依照大棠的律法，罪臣家属，男子流放边关，与披甲人为奴，女子则沦为伶人或官妓。但无论男女都得刺上一个“罪”字，以示身份。男人刺在脸上，女人为了不碍观瞻，一般刺在肩膀或脖颈上，成为永生的屈辱。
司元瑛突然想到，若不是原熠雪有着难得的柔软心肠，真心尊重和共情女子，她未必会对他动心。
一切都像冥冥之中早有定数。
从原熠雪幼年时，好奇孔嬷嬷后颈上的刺字那一刻开始，或许就在为他与司元瑛的缘分埋下了伏笔。
今夜情况特殊，司元瑛多少还是被吓到了，帐内的灯也不肯让原熠雪熄灭，就这样一室通明地入睡了。
司元瑛睡着后原熠雪才终于放下心来。
他挑开帘子，原十一已经候在外面。
原熠雪打了个手势，示意他走远点再议事，免得吵到司元瑛，于是两个人进了另一顶帐篷中。
原十一在漆黑的帐篷中点了一盏灯，原熠雪坐在毯子上问他：“东西拿到了？”
“是，一共来了三个人，他们带走章姑娘时，我派人稍加阻拦，趁机夺到了。”
原十一双手捧上一把短刀递给原熠雪。
刀鞘上花纹繁复，看起来就不是中原的风格。
原熠雪将短刀放到灯下端详一番，哼笑一声。
“章家大小姐被绑，来营救的竟然是月氏人，真是有意思。”
翌日清晨，原熠雪一行人便策马返回城中。
司元瑛睡得迷迷糊糊，被原熠雪摇醒时还有些不满：“为什么这么早返程？”
原熠雪看她眼睛都睁不开，也有点愧疚，昨夜她本来就睡得晚。
于是连人带被子一起卷着抱起来，动作放得轻柔，小声哄道，“你继续睡吧，今日府中大抵有贵客来访，所以得早些回去候着。”
司元瑛半梦半醒间还有些好奇。
什么人物能被原熠雪称为贵客？还得早早回去恭候？
还没想明白，又打着哈欠窝在他怀里昏睡过去。
原熠雪把春卷一样的司元瑛亲自抱上了马车，到了府邸门口时，又将她抱了下来。世子府的马车平稳，而司元瑛睡功也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，竟然一路都没醒。
原十一带着一群侍卫跟在后面，入府后孔嬷嬷也跟着一起，一大群人像一大串葫芦一样，盯着原熠雪把司元瑛抱去寝房。
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大事。
司元瑛若是此刻醒着估计会尴尬得直接晕过去。
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，直到原熠雪进了寝室，孔嬷嬷跟进去关上了房门，小侍卫才小声偷偷问原十一：“咱们以后是不是得把司姑娘叫世子妃啊？”
原十一想起小五爷的忠犬模样，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，“别的不知道，不过小五爷听到了肯定会重重赏你。”
巳时。
司元瑛还在世子寝房里安睡。
原熠雪已经沐浴梳洗过，乌黑浓秀的长发以银冠束起，一身枣红色锦裘。他本身唇红齿白，穿红色显得更加少年意气，像个娇贵的小公子。
预估时间差不多了，原熠雪不急不缓地往正堂走，果然还在路上，就有人来报，太师章葛来访。
“将人请到正堂。”
原熠雪想了想，又停下来脚步，走进坐落在路边的一座凉亭里，不急不缓地在石凳上坐下。
“爷？太师还在正堂候着呢。”
通报的小侍卫不明所以地提醒道。
原熠雪随手捡了块石子，抛到凉亭后的水渠中，看着水渠中的鱼儿受惊后四散而逃，却没有说话。
原十一抱剑站在原熠雪身后，了然主子的心思，“不急，且先晾他一晾。”
正堂之上。
章葛已经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上，候了一炷香的时间。
他年过不惑，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混到这个地位，已经很少有人敢这样怠慢他。今日怠慢他的这个人，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，偏偏又是他最不敢得罪的人。
章葛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，头疼地叹了口气，又拿起茶盏啜了一口，这时终于听到了动静。
原熠雪踏着云纹锦靴从堂外大步走进来，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哈欠，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。穿着又极为鲜艳，再加上他姿容昳丽，整个气质就像是打马长安街上的纨绔。
章葛见状放下了些警惕，赶紧站起来作了个揖，“小五爷安好。”
原熠雪没搭理，自顾自地在右侧的太师椅坐下，神情恹恹地转了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。
章葛有些尴尬，又坐回到座位上，语气讪讪。
“昨日小女失踪，派去寻人的家仆误会小女被山匪劫走，我一时心急，便雇用了几个壮汉去营救。后来才得知来龙去脉，原来是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得罪了小五爷，我替锦雯向小五爷道歉，希望小五爷念在与锦雯青梅竹马的份上，原谅她这一回吧。”
雇用了几个壮汉？
原熠雪终于掀起眼皮看了章葛一眼，嗤笑了一声。
“章大人此言差矣，我与章锦雯算哪门子青梅竹马？少乱攀关系。再者，章锦雯得罪的人也不是我。”
章葛被他噎得脸色一黑，硬着头皮问：“那小五爷的意思是？”
原熠雪眉头一挑，眼神透出几分风流。
“她得罪若是我倒也就罢了，可她得罪的是我的未婚妻，我自然要怒发冲冠为红颜的。”
章葛：“……”
他暗自观察原熠雪的脸色，发现并无异常，倒是像个粗神经的浪子。
章葛虽早就听闻过原熠雪的大名，却并未与他相处过，昨夜听女儿哭诉，原熠雪绑她不过是为了个女人，他还不相信，直觉原熠雪非池中物。
没想到今日一见，倒还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年轻人。满脑子都是情爱，想来原熠雪昨日大张旗鼓地绑走章锦雯，必然也是为了在心上人面前逞英雄。
如此他便放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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