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少年心事

柳与回到家的时候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。虽然他觉得今天自己什么都没做，但是宋芙还是在分开前给他发了今日份的工资。他问宋芙，为什么要日结。

        宋芙那时笑着说：“我记性可不好，如果哪天你要走了要我给你算工资，我可算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……”他收了宋芙的红包，心里却在想她确实是大人，而自己也确实是小孩。他还在想开始的事情，而她已经为结束做好了两不相欠的准备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是自己先主动贴上来的人，放弃的也毫不挣扎，这总让人心生郁结。但且先不说这个，先说说柳与第一打工的心路历程吧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实在的，从一开始，他就一直处在揣揣不安的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位叫做杨凡的顾客，一开始的表情实在太过阴郁，还有神经质的抖腿和手部动作，很难让人觉得他不会在下一秒做出恐怖的事情。所以刚开始他一直没礼貌的将一只手插在衣兜力，暗暗的握着那把瑞士军刀，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。但是幸好，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        默默听完对方故事的自己，对这位顾客心怀同情。曾经幸福的家庭，父亲的自杀，心理的阴影，母亲的束缚。明明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随处可见看的青年，却有着这样悲剧的童年和依旧在阴影里的现在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杨帆讲述母亲的管教时，柳与多多少少是觉得她有些草木皆兵的，可是当顾客展示自己偷偷画的画作的时候，他又能完全共情母亲的担忧。

        大概一切不合理之事，都有培育其成长的环境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需要父亲为难的笑着的绘画，应该是对骨骼的十分写实的绘画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客似乎是小的时候，翻了父亲收藏的书，被一个画骨骼的画本所吸引，所以自小就喜欢画骨骼相关的画。又因为喜欢父亲的画，所以用色也学着父亲，在色彩上用的炫彩华丽。一开始，画技不精，也看不出来什么东西。年纪一点点长大，画技一点点精进，画的实际是骨骼就一点点暴露了。一开始他只是模仿的画人的骨骼再加些梦幻的背景可爱的动物，长大了创意也迸发，便在人啊，动物啊的骨骼上做创意，互相拼接或延长，配上童话的场景，反而显得诡异恐怖。这样的画作，在刚刚目睹丈夫自杀的顾客的母亲眼里，就是儿子会步丈夫后尘的刺眼警告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已经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了，她不能再失去和这个人血脉相连也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了。所以，她在之后的人生里，病态的纠正自己的孩子的性格，以试图避开死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是可怜人，他的母亲也是可怜人。正因为是正确之间的互相冲突，才会既无法有怨言又深深的受伤。越是善良的人，越是深受其害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次跟着宋芙去陪聊，他理所应当的观察着宋芙。他原本以为宋芙会说很多话，但是她大多数时候只是注视着对方，静静的听着。她不着急让别人哭，也不着急让自己哭。甚至今天，她都没落下眼泪。在他询问她为什么不哭的时候，她只是反问他：“哭的话，能解决问题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被她说愣了，没说出话来。他觉得有些羞愧，因为刚刚自己的问题，毫无疑问的看轻了宋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我在传单上写了，百分百能去除你的负能量，但是广告都是有夸大的成分哦。”对方毫不在意他的冒犯的解释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治标不治本的话，一点意义也没有。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落寞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帮别人解决烦恼，如果合适的话，她会帮别人的悲伤也一起扫去。但是她觉得最好的，是让有烦恼的人能自己站起来，她不会流廉价的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 宋芙又变得更立体了，自己想和这样的她有更多的交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他不擅长与人交际。他的人生有一半的时间是独来独往的。虽然网络冲浪也不少，但是在网络上和他人交流和在现实中和他人交流，完全就是两回事。所以他一直很苦恼于，要怎么和宋芙交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虽然时常没有什么表情，但是并非是因为什么天生的面瘫，而是他单纯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才好。而语言也是如此，实话实说的自己，总是会别人讨厌。所以他总会将嘴边的话咽下去，久而久之，就成了寡言寡语的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柳与躺在被子里，将头埋在枕头中间，之前涌现的不好的回忆，让他想放弃了思考。但他没有成功，他只是陷入了更深的思考——他开始解析起自己的内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喜欢人，也喜欢观察人，但是同样也不信任人，悲观的看待人。所以他选择了拥抱自己，不与别人接触。他不想自己被别人讨厌，也不想讨厌别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宋芙，是他遇到的人里面，最有吸引力的人。无论从长相还是身为人的状态，都很吸引着他。悲天悯人陪伴痛苦的神明代理、马虎元气自由的大胃笨蛋亦或是偶尔流露出的落寞或冷漠的样子，都很有趣。不由得让人想多观察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仍然保有对羁绊的渴望，所以自己终有一天会难以忍耐走向什么人。柳与一直有这样的自觉。只是，一上来和如此高难度的对象有了联系，还是让他始料未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后的日子，会变成什么样呢？”他喃喃自语。虽然是叹着气说出来的话与，但是他知道，他对此并不悲伤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对与她的交际担忧、纠结、烦恼、害怕，却对与她相处的未来仍抱有期待和惊喜，仿若恋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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