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吴桐

咖啡店的老板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，从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看，是喜欢健身的人。长相算不上帅气，但是穿搭很有品位。所以能让人第一眼忽略长相，而觉得对方颇为帅气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帅哥氛围。

        柳与刚刚上楼就感受到了咖啡店老板试探的眼神，再加上他似乎和宋芙颇为熟悉的样子，当时就心里暗暗猜测对方是不是喜欢宋芙。现在听到他不加掩饰的询问，更是确信了这份猜想，所以立马摇头表示否认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板看着频频摇头否认的柳与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。听了柳与解释的他，似乎没有放下戒备，反而和柳与走的更近了，他从上至下的仔细端详柳与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柳与不明白，但宋芙似乎明白，她拉了拉柳与的衣服，应该是要提醒他什么。但是柳与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回事，就先被老板截了话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女朋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试探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，我没喜欢的人。”柳与从小到大，拒绝过很多人。如何和别人划清界限，他很熟练。但是这次，他失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板似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，他笑着问柳与：“那我也有机会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柳与受到冲击了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。他不是没有被男生表过白，对此也没有偏见。只是这次早已预设立场的他，无法处理这超出立场的答案。而旁边的宋芙则是叹着气拍了老板胸膛一下，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说：“刚进店看到你的眼神儿和你那副样子我就知道，你想挖我墙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认识你三年多了，没见过男人。现在这位是从哪儿拐来的小帅哥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家小区。你可别打人家注意，人家才19周，20虚，你都30了，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合适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嚯，还护崽儿呢。重要的可不是年龄，而是三观的合拍程度和心理年龄。你也是个臭小孩，我不怪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我是臭小孩，那我旁边这位就更是了，你就别惦记我这新招的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宋芙和老板俩人先是斗嘴，斗着斗着就开始向柳与解释起她们俩之间的渊源。柳与刚刚宕了机，但是接受现实的速度很快，所以也没妨碍他接受信息。。

        咖啡店的老板叫吴桐，在大概三年前的时候，被宋芙救了一命。他是家里的独苗，但是他从小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喜欢的是同性。他出生于传统家庭，又是独子，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和责任感让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真实的内心。他二十五岁的时候，家里就开始催他相亲了，每过一年就催的更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二十七岁那年，他有了个很喜欢的对象，是他朋友的朋友。对方是个很率真爽朗的人，他在十六岁那年就对父母出柜了，花了十年和父母一点点和解了，和自己截然不同，所以反而无比的被吸引。吴桐对他不仅抱有爱恋，还很崇拜。所以他努力的和他产生交集，比如去同一家健身房，比如去补他喜欢的书籍电影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越是靠近，越是交好，也会有更痛苦的时候。他以直男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，当然也会有无可避免地看着他与别人恋爱的时候。他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，但是自己却仍旧没有勇气触碰他。他深受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 让他深受折磨的也不仅如此，家里的催婚压力也让他应付的精疲力竭。难以压抑的爱恋，让人心力憔悴的催婚，没有办法面对的自我和无法诉说的烦恼，让27岁的他一直处于精神高压状态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，稍稍一点的不顺都可能让人走向极端。所以在一个起床就接到催婚电话，照镜子发现长了痘，烧早饭被烫了手，出门被门夹到，咖啡店遇到好几个讨厌顾客，打开朋友圈还看到了自己爱的人秀恩爱的日子里，他自暴自弃的打算停止身体的所有机能以获得心灵的宁静。在他决定干完今天就收拾收拾，回家自杀的时候。最近常来的新客打断了他的计划。她点了单后没有离开去座位，而是直直地盯着他地脸，然后一脸严肃的和他说了好几遍别做傻事，好像预知了自己的计划似的。那个顾客就是宋芙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就是不是很强烈的自杀念头和被别人一针见血看穿的惊异，让他当天放弃了自杀。在第二天宋芙又来光临的时候，他主动的找对方攀谈起来。原本只是想问问为什么看出来自己想要自杀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就和对方说起了自己的心理话。

        用老板的原话就是，”和这个女人多聊几句，就会被她蛊惑，好像自己什么都被她看穿了，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惊讶，都会包容。所以平常自己说不出口的话就能顺畅的一吐为快“。

        把内心的烦恼吐露出来后的清爽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排毒，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好了起来。再加上宋芙也提了些有用的建议，他也花了些时间好好想清楚后，他出柜了。虽然一开始没有得到家里的理解，但是到底是他自己的人生。父母一开始虽然觉得难以接受，但是在了解自己的孩子一度因为这个想不开，自己差一点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后，还是放任他喜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宋芙还没开展陪聊的生意，所以对老板的帮忙，大概只是纯粹的难以无视陌生人的痛苦，不由自主地伸出援手。而后她开始做陪聊买卖后，出于对个人安全的考虑，老板建议她异性的顾客约在他店里，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好帮忙，也算报之前的恩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柳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，对于宋芙的印象，更为具体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聊着聊着，时间到了五点，宋芙秉持着包饭原则，在咖啡馆点了两个人的晚饭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老板拿了餐点上菜的时候，宋芙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老板询问：“我是不是在网络上有被讨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老板一听这个来劲了，带着迷之微笑的叫宋芙等等，然后去柜台拿了手机。在他走回来的时候，他已经打开了某个社交软件的tag。

        tag名是能解决心里痛苦的负能量陪聊师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是我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说的是你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异口同声，然后柳与率先反应过来，凭借多年网络冲浪的手速先搜到了相关信息。宋芙倒不着急，她看老板熟练进入tag的样子，职业病发作，怀疑地问他是不是也加入了，老板点了点头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示：“就看看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吴桐发现这个tag是在一年前，他在网络冲浪文明观赏帅哥的时候被随机推送的。一开始他没什么兴趣，只是随便看看别人的不幸。但是他越看越觉得这故事里的负能量陪聊师有熟悉感，就定期的刷这个tag的信息。然后熟悉感也与日俱增，他怀疑她们在感谢的讨论的这个人，就是宋芙。但是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，所以他没有下结论也没有和宋芙说。直到半年前，他看到一个人发了张传单配图，上面的电话号码极其熟悉，他才终于确信这是关于宋芙的话题。在他破案后，原本想见到宋芙和她说的，但是当时破案的成就感超过了想要告诉宋芙的欲望。再之后，他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忘了，今天听宋芙提起，他才又想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久没看了，你在里面被捧得比之前更离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确实，都已经是人间的太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吴桐和柳与一唱一和的调侃着宋芙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宋芙却不接他们的话茬，而是不满的看着里面的内容，感慨真是夸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都快有两百条评论了，真有这么多顾客吗？”柳与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滑看，宋芙皱着眉回想了一下，回答道：“有应该是有，但是哪有那么多人上网啊，比起真正接触的顾客，还是只听了二手三手的信息的人多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夸大的谣言只是业务妨碍啊！”宋芙对着空气喊了一嗓子，来发泄心中的不满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吴桐无奈的揉了揉宋芙的头，边给她添咖啡边温柔的安慰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人间太阳这种话，虽然别人看来确实很夸张，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名副其实的哦，送福小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虽然看起来是很夸张，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这样，所以高高兴兴接受比较好吧。”低着头翻评论的柳与，也附和了吴桐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在柳与开口的时候，吴桐和宋芙对视了一眼，她们都有些惊讶于这个气质淡漠的少年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安慰。吴桐悄悄地瞥了一眼柳与，看到了他有些皱起的眉眼。应该是纠结了、努力后说出的这些话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吴桐被青春少年特有的僵硬青涩戳中了萌点，不由得感慨起了青春的美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投入新的生活已经三年了，在摆脱了阴霾之后，看待世界的状态也发生了变化。今天久违的追忆的那段往事，他想起了宋芙刚来光顾时候的样子。那时的宋芙和现在完全不同，要说给人的感觉反倒像是和那个少年一样。淡漠，礼貌，疏离。像对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当这样的顾客对自己说出那句不要做傻事时，自己才会觉得那么震惊吧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她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乐观无忧无虑的样子了呢。时间可真是奇妙啊，吴桐不由得这样感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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